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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壶这样做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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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上那些“新”壶做“旧”的秘密都在这里了

皮鞋油做旧壶

什么是紫砂壶做旧?

新壶作旧是指将新的紫砂壶经过处理,使之看起来像旧壶一样,然后卖出“老壶”的价格。无论是哪一种将新壶做旧的方法,只要用心鉴别,都能识破。

在紫砂壶行业内,1949年之前制作的紫砂壶一般被认为是老壶,1949年之后烧制的紫砂壶被称为新壶。新壶作旧与瓷器或者玉器作旧类似,就是摸准了中国人崇古尚古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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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质地上来说,大多数的新壶的确不如老壶通透,老壶显得细、润、柔和,而新壶却是粗、燥,其中的原因是壶内石英分子和铁元素在不断地冷热水交替中起了变化,尤其是持壶者品茶时用手的摩挲把玩,色泽逐渐润滑光洁,大多具备上好的“包浆”。所以,过去有的紫砂收藏家买了把好壶,就出钱请别人“盘”上几年,等把壶养得外观古雅后再收藏。

因此,在紫砂壶收藏这一行里,不少人就喜欢购买老壶、旧壶,作假者于是就趁机将新紫砂壶通过各种方式做旧后冒充老壶出售,从中渔利。

皮鞋油做旧壶

紫砂壶,从明代兴盛至今经历数百年,其文化内涵和特定的手工艺术越来越得到藏界认可,名家的壶更是千金难求。因“谷底”行情的逐渐反弹,紫砂壶赝品纷纷出现,新壶老款、老壶改款,甚至是通过电脑翻砂造款等手段都时有出现,那么紫砂老壶是怎么欺骗消费者的,下面一起来看下做旧的方法有哪些?

新壶做旧一般有三种方法

包括新壶刻老款、旧壶冒名人款、抛光做包浆。

新壶刻老款:用一把新壶改刻成明代名家如徐士衡、元畅、欧正春;清代名家陈鸿寿、陈鸣远等人的款。也有在新壶烧制前就直接将这些名家款加盖的。

▲仿老做旧 落款 时大彬

老壶改款:用没有款识或非名家款的旧壶,冒刻前代名人的款识。这样的作假方法需要较高工艺,制假者一般更加追求其精美程度,欺骗性高,壶是老壶,而款是新款。

▲皮鞋油这么厚,还落款 顾景舟

人造包浆:只要是古壶,因为使用时间较长,器物表面会形成光滑亮感,这就是俗称的包浆。为了使新壶出现这种包浆,造假者一般会将泥料的表面擦鞋油或用强酸腐蚀做旧,还有的则将紫砂壶涂上白水泥用水泡仿制出土器物。

对于收藏紫砂老壶的人来讲,我想表达的是,宁缺勿藏,当然除非你自己已经是紫砂壶的大行家或者有十分信任的进货渠道,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01、真正的老壶其实存世原本就不多

因为紫砂壶也就是近20年才真正进入了老百姓收藏的行列里来,在过去紫砂壶就是一把泡茶的壶日常用品,很少有人真把它当一回事情,很多壶打了就打了,或者使用者离世了他用过的壶也就甩了不要了,所以没有大量壶会被小心保管而流传下来,不太可能有大量老壶流转于各个市场之中。

02、有些老壶的工艺比较差

关于紫砂壶的工艺和美感,老壶的工艺水平和美感绝大部分不如我们现代人制作的紫砂壶,如很多老壶没有经过整口,盖子都是比较晃的。很多老壶根本没有收藏的价值和必要,很多就是纯粹的一把粗劣日用品,做工粗糙。

▲很脏,做工差,毫无收藏可言

03、很多砂老壶已经没有使用的价值

很多老壶实在是太脏了,你也不知道曾经有哪些人用过,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被埋进土里或者坟里过。

来源:紫砂壶鉴赏与收藏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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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鉴普洱茶

 

     一个人总有多重身份,往往,隐秘的身份比外显的身份更有趣。说远一点,那个叫做嵇康的铁匠,还能写一手不错的文章;那个叫黄公望的卜者,还能画几笔淡雅的水墨。说近一点,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其实是一流厨师;一个天天上街买菜的邻居大妈居然是投资高手。
       辛卯年秋日的一天,深圳举办“新生代普洱茶”品鉴会,近二十年来海内外各家著名茶场、茶厂、茶庄、茶商提供的入围产品经过多次筛选,今天要接受一批来自亚洲不同地区的专家的终极评判。一排排茶艺师已经端坐在铁壶、电炉、瓷杯前准备一展冲泡手艺,一本本品鉴书也已安置在专家们的空位之前。品鉴书上项目不少,从汤色、纯度、厚度、口感、余津、香型、气蕴、力度等等方面都需要一一打分。众多媒体记者都举起了镜头,只等待着那些品鉴专家在主持人读出名字后,一个个依次登场。
       品鉴专家不多,他们的名字,记者们未必熟悉,但普洱茶的老茶客们一听都知道。突然,记者们听到一个十分疑惑的名字,头衔很肯定:“普洱老茶品鉴专家”,却奇怪地与我同名。仔细一看,站出来的人竟然也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身份的无奈“漏风”。本来,我是想一直秘而不宣偷着乐的,没想到这次来了这么多“界外记者”。这次和我一起“漏风”的,还有我的妻子马兰,她在文件上标出的头衔也是“普洱老茶品鉴专家”,但她觉得我们两人既然一起“漏风”就不必一起亮相了,便躲在茶桌、茶客的丛林中低头暗笑。其实,几乎所有的高层专家都知道,她在普洱茶的品鉴上,座次还应该排在我的前面。
       人们一旦沉浸于自己的某一身份,常常会忘了其他身份。每当我进入普洱茶江湖,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能写文章的人。当然也会看一些与普洱茶有关的文章,那也只是看看罢了,从来没有以文章的标准去要求。这次在深圳“漏风”之后,就有朋友希望我以自己的文笔来写写普洱茶。
       这就要我把两个身份交叠了,自己也感到有点唐突。我说,本人对文章的要求极高,动笔是一件隆重的事。但是,隆重并不是艰深。文章之道恰如哲学之道,至高与至低“首尾相啣”,终点必定潜伏于起点。如果谈普洱茶谈得半文半白、故弄玄虚、云遮雾罩,那就坏了,禅宗大师就会朗声劝阻,说出那句只有三个字的经典老话:“吃茶去。”这就是让半途迷失的人回到起点。因此,如果由我来写一篇谈普洱茶的文章,一定从零开始,而且全是大白话。



       很多人初喝普洱茶,总有一点障碍。
       障碍来自对比。最强大的对比者,是绿茶。
       一杯上好的绿茶,能把漫山遍野的浩荡清香,递送到唇齿之间。茶叶仍然保持着绿色,挺拔舒展地在开水中浮沉悠游,看着就已经满眼舒服。凑嘴喝上一口,有一点草本的微涩,更多的却是一种只属于今年春天的芬芳,新鲜得可以让你听到山岙白云间燕雀的鸣叫。
       我的家乡出产上品的龙井,马兰的家乡出产更好的猴魁,因此我们深知绿茶的魔力。后来喝到乌龙茶里的“铁观音”和岩茶“大红袍”,就觉得绿茶虽好,却显得过于轻盈,刚咂出味来便淡然远去,很快连影儿也找不到了。乌龙茶就深厚得多,虽然没有绿茶的鲜活清芬,却把香气藏在里边,让喝的人年岁陡长。相比之下,“铁观音”浓郁清奇,“大红袍”饱满沉着,我们更喜欢后者。与它们生长得不远的红茶“金骏眉”,也展现出一种很高的格调,平日喝得不少。
       正这么品评着呢,猛然遇到了普洱茶。一看样子就不对,一团黑乎乎的“粗枝大叶”,横七竖八地压成了一个饼型,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也没有明显的清香。扣下来一撮泡在开水里,有浅棕色漾出,喝一口,却有一种陈旧的味道。人们对食物,已经习惯于挑选新鲜,因此对陈旧的味道往往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防范。更何况,市面上确实有一些制作低劣、存放不良的普洱茶带着近似“霉锅盖”的气息,让试图深入的茶客扭身而走。
       但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又停步犹豫了,因为他们知道,世间有不少热爱普洱茶的人,生活品质很高。难道,他们都在盲目地热爱“霉锅盖”?而且,这些人各有自己的专业成就,不存在“炒作”和“忽悠”普洱茶的动机。于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开始怀疑自己,重新回头,试着找一些懂行的人,跟着喝一些正经的普洱茶。
       这一回头,性命交关。如果他们还具备着拓展自身饮食习惯的生理弹性,如果他们还保留着发现至高口舌感觉的生命惊喜,那么,事态就会变得比较严重。这些一度犹豫的茶客很快就喝上了,再也放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是功效。
       几乎所有的茶客都有这样的经验:几杯上等的普洱茶入口,口感还说不明白呢,后背脊已经微微出汗了。随即腹中蠕动,胸间通畅,舌下生津。我在上文曾以“轻盈”二字来形容绿茶,而对普洱茶而言,则以自己不轻盈的外貌,换得了茶客身体的“轻盈”。
       这可了不得。想当年,清代帝王们跨下马背过起宫廷生活,最大的负担便是越来越肥硕的身体。因此,当他们不经意地一喝普洱茶,便欣喜莫名。雍正时期普洱茶已经有不少数量进贡朝廷,乾隆皇帝喝了这种让自己轻松的棕色茎叶,就到《茶经》中查找,没查明白,便嘲笑陆羽也“拙”了。据说他为此还写了诗:“点成一碗金茎露,品泉陆羽应惭拙”。他的诗向来写得不好,我当然不会去考证,但如果真用“金茎露”来指称普洱茶,还算说得过去。
       《红楼梦》里倒是确实写到,哪天什么人吃多了,就有人劝“该焖些普洱茶喝”。宫廷回忆录里也提到:“敬茶的先敬上一盏普洱茶,因为它又暖又能解油腻。”由京城想到茶马古道,那一条条从普洱府出发的长路,大多通向肉食很多、蔬菜很少的高寒地区。那里本该发生较多消化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的疾病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人们终于从马帮驮送的茶饼、茶砖上找到了原因:“普洱茶味苦性刻,解油腻、牛羊毒”;“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
       当今中国,食物充裕,越来越多的人遇到了清王室和高原山民同样的问题。因此,普洱茶风行,理由充分。
       其次,是口味。
       如果普洱茶的好处仅仅是让身体轻盈健康,那它也就成了保健药物了。但它最吸引茶客的地方,还是口感。要写普洱茶的口感很难,一般所说的樟香、兰香、荷香等等,只是一种比拟,而且是借着嗅觉来比拟味觉。
       世上那几种最基本的味觉类型,与普洱茶都对不上,即使在茶的天地里,那一些比较稳定的味觉公认,如绿茶、乌龙茶、红茶、花茶系列所体现出来的味道,与普洱茶也不对路。总之,与这一些类型化、准类型化的味觉定型相比,普洱茶显得暧昧、含糊、内敛,因此也难以言表。
       人是被严重“类型化”了的动物,离开了类型就不知如何来安顿自己的感觉了。经常看到一些文人以“好茶至淡”“真茶无味”等句子来描写普洱茶,其实是把感觉的失落当作了哲理,有点误人。不管怎么说,普洱茶绝非“至淡”“无味”,它是有“大味”的。如果一定要用中国文字来表述,比较合适的是两个词:陈酽、透润。
       普洱茶在陈酽、透润的基调下变幻无穷,而且,每种重要的变换都会进入茶客的感觉记忆,慢慢聚集成一个安静的“心理仓贮”。
       在这个“心理仓贮”中,普洱茶的各种口味都获得了安排,但仍然不能准确描述,只能用比喻和联想予以定位。我曾做过一个文学性的实验,看看能用什么样的比喻和联想,把自己心中不同普洱茶的口味勉强道出。
       于是有了:
       这一种,是秋天落叶被太阳晒了半个月之后躺在香茅丛边的干爽呼吸,而一阵轻风又从土墙边的果园吹来;
       那一种,是三分甘草、三分沉香、二分当归、二分冬枣用文火熬了三个时辰后在一箭之遥处闻到的药香。闻到的人,正在磐钹声中轻轻诵经;
       这一种,是寒山小屋被炉火连续熏烤了好几个冬季后木窗木壁散发出来的松香气息。木壁上挂着弓箭马鞍,充满着草野霸气;
       那一种,不是气息了,是一位慈目老者的纯净笑容和难懂语言,虽然不知意思却让你身心安顿,滤净尘嚣,不再漂泊;
       这一种,是两位素颜淑女静静地打开了一座整洁的檀木厅堂,而廊外的灿烂银杏正开始由黄变褐;
       ……
       这些比喻和联想是那样的“无厘头”,但只要遇到近似的信号,便能立即被检索出来,完成对接。
       普洱茶的“心理仓贮”一旦建立,就容不得同一领域的低劣产品了。这对人生实在有一点麻烦,例如我这么一个豁达大度的人,外出各地几乎可以接受任何饮料,却已经不能随意接受普洱茶。因为“心理仓贮”产生了敏锐的警觉,错喝一口,就像对不起整个潜在系统,全身心都会抱怨。
       这种拒绝,说大一点,是在人品结构边缘衍伸了一个小小的“茶品”结构,在人格形态外沿拖拽出了一个小小的“茶格”形态。不管是“品”是“格”,都是通过否定和删削,来求得等级自守。这对茶事来说,虽然无关精神道德,却是有涉生活素质。
       第三,是深度。
       与人们对其他美好饮食的记忆不同,普洱茶的“心理仓贮”,空间幽深、曲巷繁密、风味精微。这就有了徜徉、探寻的余地,有了千言万语的对象,有了玩得下去的可能。相比之下,只有法国的红酒,才有类似的情形。
       你看,在最大分类上,普洱茶有“号级茶”“印级茶”“七子饼”等等代际区分,有老茶、熟茶、生茶等等制作贮存区分,有大叶种、古树茶、台地茶等等原料区分,又有易武山、景迈山、南糯山等等产地区分。其中,即使仅仅取出“号级茶”来,里边又隐藏着一大批茶号和品牌。哪怕是同一个茶号里的同一种品牌,也还包含着很多重大差别,谁也无法一言道尽。
       在我的交往中,最早筚路蓝缕地试着用文字写出这些区别的,是台湾的邓时海先生;最早拿出真实茶品在一次次深夜冲泡中让我们从感性上懂得什么是顶级普洱老茶的,是菲律宾的何作如先生;最早以自己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经验传授各种分辨诀窍的,是香港的白水清先生。我与他们,一起不知道喝过了多少茶。年年月月茶桌边的轻声品评,让大家一次次感叹杯壶间的天地实在是无比深远。
       其实,连冲泡也大有文章。有一次在上海张奇明先生的大可堂,被我戏称为“北方第一泡”的唐山王家平先生、“南方第一泡”的中山苏荣新先生和其他几位杰出茶艺师一起泡着同一款茶,一盅盅端到另一个房间,我一喝便知是谁泡的。茶量、水量、速度、热度、节奏组成了一种韵律,上口便知其人。
       这么复杂的差别与一个个朋友的生命形态连在一起了,那个天地就有了一种让人舍不得离开的人文深度。
       以上这三个方面,大体概括了普洱茶那么吸引人的原因。但是,要真正说清楚普洱茶,不能仅仅停留在感觉范畴。普洱茶的“核心机密”,应该在人们的感觉之外。



       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这个问题不能由过于痴迷的茶客来回答。这正如,只要是“戏迷”,就一定说不清楚所迷剧种存在的根本意义。能够把事情看得比较明白的,大多是保持距离的客观目光。
       在我认识的范围内,两位离云南普洱很远的东北科学家,盛军先生和陈杰先生,对普洱茶所作的科学研究令人钦佩。这一点,就连云南籍的普洱茶专家沈培平先生,也赞誉有加。
       因此,我希望茶客们也能听听有关普洱茶研究的当代科学话语。即便遇到一些不熟悉的概念,仍然不妨暂时搁下杯壶,硬着头皮听下去。中国的饮食研究,不能老是停留在浅层分类和外相表述上。
       为了沟通的方便,我们可以先在科学思维和一般思维之间找一个共同的入口,那就是发酵。谁都知道,普洱茶和其他茶种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发酵。绿茶可称为“不发酵茶”,乌龙茶、红茶可称为“轻发酵茶”“半发酵茶”或“单发酵茶”,普洱茶则可以称为“后发酵茶”“长发酵茶”。在普洱茶里边,生茶又可以称为“自然发酵茶”,熟茶又可称为“人工发酵茶”。你看,一说“发酵”,几乎把所有的茶种都涵盖了。
       那么,究竟什么是“发酵”呢?简单说来,那是人类利用微生物来改变和提升食物细胞的质地,使之产生独特风味的过程。平日我们老在暗中惦念的那些食物,大多与发酵有关,例如各种美酒、酸奶、干酪,豆腐乳、泡菜、纳豆、酱油、醋等等。即便是粮食,发酵过的馒头、面包也比没有发酵过的面粉制品更香软、更营养。在医学上,要生产维生素、氨基酸、胰岛素、抗生素、疫苗、激素等等,也离不开发酵过程。
       发酵的主角,是微生物。
       一说微生物,题目就大了。科学家告诉我们,人类在地球上出现才几百万年,而微生物已存在三十五亿年。世界上的生命,除了动物、植物这“两域”外,“第三域”就是微生物,由此建立了“生命三域”的学说。这些无限微小又无限繁密、无比长寿又无比神秘的“小东西”,我们至今仍然了解得很少,却已经逼得当代各国科学家建立了包括基因工程、细胞工程、酶工程等等分支组成的生物工程学来研究。尽管研究还刚开始,奇迹已叹为观止。听说连开采石油这样的重力活儿,迟早也可以让微生物来完成。真不知道再过多少年,这些“小东西”会把世界变成什么样。
       在我们还没有动用科技设备折腾它们之前,这些 “小东西”一直在自然的乐园里忙碌着。而云南,则以特殊的方位、地形、气候和生态,成了它们乐园中的乐园。就说云南的普洱茶吧,那些在原始山林中生长了千百年的乔木大叶种古茶树,始终被一大批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菌群陪伴着,呵护着,喂养着。从茶树的根,到茎、叶、花,一处也不曾懈怠。否则,哪会存活得那么健康又那么久远?
       微生物菌群天天摄取着太阳能,裂解着细胞壁,分解着有机物,分泌着氨基酸,激活着生物酶,合成着茶氨酸,这就是发酵。结果,激活的生物酶有利于消食,茶多酚有利于降低胆固醇,汀类物质有利于降脂,茶色素有利于减少血粘度,泛酸、胱氨酸有利于解酒护肝,果胶物质有利于除毒,而种种综合因素又能抑制糖尿病的“靶标”,有利于降低血糖,减少尿酸,防止老年痴呆……
       当地的茶农凭着经验知道,普洱茶的好坏,决定因素是一批用肉眼看不到的小生命。陈杰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当地茶农发现自己家的茶叶出现了大问题,便会诊断道:“茶虫子”病了。他们所说的“茶虫子”,就是微生物菌群。
       请大家想一想,为什么普洱茶移植到经纬度近似的其他省份生长就不对了?为什么云南茶区相隔不远的每一座山,出品都不一样?这些问题,就像问茅台酒为什么只能出在贵州仁怀一个特定的小地方而不能四处酿造一样,答案是共通的:只因微生物菌群有异,又不愿意整体迁移,因而构不成同样的发酵。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凭着发酵方式的不同,来具体划分普洱茶与其他茶种的基本区别了。绿茶在制作时需要把鲜叶放在铁锅中连续翻炒杀青,达到提香、定型、保绿的效果,为此必须用高温剥夺微生物活性,阻止茶多酚氧化,因而也就不存在发酵。乌龙茶就不一样了,制作时先鼓励生物酶的活性,也就是用轻度发酵提升香气和口味后,随即用高温炒青烘干,让发酵停止。红茶则把发酵的程度大大往前推进了一步,比较充分地待香待色,然后同样用高温快速阻止发酵。这就是说,乌龙茶和红茶虽然也曾与发酵邂逅,但很快洒泪诀别于炉边,不再往来。至于清清纯纯的绿茶,则从未与发酵约会。
       普洱茶也会有一个翻炒杀青的过程,但时间很短,翻炒时茶叶被不断抛离锅壁,在空气中冷却,因此叶片的温度不会超过60℃的界限,微生物也就不会被杀死,发酵过程延续下去了。即使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通过人工发酵来制作的熟茶,也不让“渥堆”的温度超过界限。更重要的是,在普洱茶的制作过程中,先要经过一次次重力揉捻,使微生物进入茶叶,然后又要用紧压的方式变成饼、团、沱、砖的形状,使今后的长期发酵获得一个稳定的温床。
       照理,在普洱茶的各种发酵温床中,砖形更便于密集存放和搬运,但是,为了微生物菌群在发酵过程中能够流畅运行,还是让饼形的数量大大超过砖形。这让我联想到田径运动场、摩天大转轮。
       普洱茶在制作完成后的这种发酵,被专家们命名为“第二次自然接种”,又被茶客们俗称为“后发酵”或“长发酵”。如果温度、湿度和贮存环境适当,这种发酵就在长年累月之间无声无息地让茶品天天升级。因此,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茶品,也会在微生物菌群的辛勤劳作下,成为永久的半成品、不息的变动者、活着的生命体。发酵过程可以延续十几年、几十年,形成一个从今天走回古典的“陈化”历程。这一历程的彼岸,便是渐入化境,妙不可言,让一切青涩之辈只能远远仰望,歆慕不已。

       这里,还出现了一个美学上的有趣对比。
       按照正常的审美标准,漂亮的还是绿茶、乌龙茶、红茶,不仅色、香、味都显而易见,而且从制作到包装的每一个环节都可以打理得美轮美奂。而普洱茶就像很多发酵产品,既然离不开微生物菌群,就很难“坚壁清野”、整洁亮丽。从原始森林出发的每一步,它都离不开草叶纷乱、林木杂陈、虫飞禽行、踏泥扬尘、老箕旧篓、粗手粗脚的鲁莽遭遇,正符合现在常说的“野蛮生长”。直到最后压制茶饼时,也不能为了脱净蛮气而一味选用上等嫩芽,因为过于绵密不利于发酵转化,而必须反过来用普通的“粗枝大叶”构成一个有梗有隙的支撑形骨架,营造出原生态的发酵空间。这看上去,仍然是一种野而不文、糙而不精的土著面貌,仍然是一派不登大雅之堂的泥昧习性。
       但是,漫长的时间也能让美学展现出一种深刻的逆反。青春芳香的绿茶只能浅笑一年,笑容就完全消失了。老练一点的乌龙茶和红茶也只能神气地挺立三年,便颓然神伤。这时,反倒是看上去蓬头垢面的普洱茶越来越光鲜。原来让人耽心的不洁不净,经过微生物菌群多年的吞食、转化、分泌、释放,反而变成了大洁大净。你看清代宫廷仓库里存茶的那个角落,当年各地上贡的繁多茶品都已化为齑粉,沦为尘土,不可收拾,唯独普洱茶,虽百余年仍筋骨疏朗,容光焕发。二七年春天从北京故宫回归普洱的那个光绪年间出品的“万寿龙团贡茶”,很多人都见到了,便是其中的代表性形象。
       这就是赖到最后才登场的“微生物美学”,一登场,全部不起眼的前史终于翻案。这就是隐潜于万象深处的“大自然美学”,一展露,连人类也成了其间一个小小的环节。于是,千年古茶树——无形微生物——当今饮茶人,构成了一组似远实近的生命链,融会贯通。
       说到这里,我想读者诸君已经明白我所说的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了。


       细算起来,人类每一次闯入微生物世界都非常偶然。开始总以为一种食品馊了,霉了,变质了,不知道扔掉多少次而终于有一次没有扔掉。于是,由惊讶而兴奋,由贪嘴而摸索。
       中国茶的历史很长,而由微生物发酵而成的普洱茶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们发现,什么时候进入历史的?
       那么,就让我把普洱茶的历史稍稍勾勒一下吧。
       中国古代,素来重视朝廷兴亡史,轻忽全民生态史,更何况云南地处边陲,几乎不会有重要文人来及时记录普洱茶的动静。唐代《蛮书》、宋代《续博物志》、明代《滇略》中都提到过普洱一带出茶,但从记述来看,采摘煮饮方式还相当原始,或语焉不详,并不能看成我们今天所说的普洱茶。这就像,并不是昆山一带的民间唱曲都可以叫昆曲,广东地区的所有餐食都可以叫粤菜。普洱茶的正式成立并进入历史视野,在清代。
       我在上文曾写到清代帝王为了消食而喝普洱茶的事情。由于他们爱喝,也就成了贡品,既然成了贡品,那就会风行于官场仕绅之间,还要严选品质和茶号,精益求精。普洱茶,由此实现了高等级的生命合成。从康熙、雍正、乾隆到嘉庆、道光、咸丰,这些年代都茶事兴盛,而我特别看重的,则是光绪年间(1875年-1909年)。主要标志,是诸多“号级茶”的出现。
       “号级茶”,是指为了进贡或外销而形成的一批茶号和品牌。品牌意识的觉醒,使普洱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经典时代”,以后的一切活动也都有了基准坐标。
       早在光绪之前,乾隆年间就有了同庆号,道光年间就有了车顺号,同治年间就有了福昌号,都是气象不凡的开山门庭,但我无缘尝到它们当时的产品。我们今天还能够“叫得应”的那些古典茶号,像宋云号、元昌号,以及大名赫赫的宋聘号,都创立于光绪元年。由此带动,一大批茶庄、茶号纷纷出现。说像雨后春笋,并不为过。
       我很想随手开列一批茶号出来让读者诸君嚇一跳,看看即便在交通艰难、信息滞塞的时代,一旦契合某种生态需求,也会喷涌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商市气势。但是,我拿出来的一张白纸很快就写满了,想从里边选出几个重要的茶号来,也不容易。刚勾出几个,一批自认为比它们更重要的名字就在云南山区的老屋间嗷嗷大叫。我隐约听到了,便仓皇收笔。
       只想带着点儿私心特别一提:元昌号在光绪元年创立后,又在光绪中期到易武大街开设分号而建立了福元昌号,延绵到二十世纪还生气勃勃,成为普洱茶的“王者一族”。这个茶庄后来出过一个著名的庄主,恰是我的本家余福生先生。
       就像我曾经很艰苦地抗议自己的书籍被盗版一样,余福生先生也曾借着茶饼上的“内票”发表打假宣言:“近有无耻之徒假冒本号……”,我一看便笑了,原来书茶同仇,一家同声,百年呼应。
       茶号打假,说明市场之大,竞争之烈,茶号之多,品牌之珍。品牌的名声,本来应由品质决定,但是由于普洱茶的品质大半取决于微生物菌群的微观生态,恰恰最难说得清。因此,可怜的打假者们不得不借用一般的“好茶印象”来涂饰自己的品牌。例如,这家说自己是“阳春细嫩白尖”,那家说自己是“细嫩茗芽精工揉造”,甚至还自称“提炼雨前春蕊细嫩尖叶,绝无参杂冲抵”云云,其实是以绿茶的坐标扬己之短,避己之

不得不注意光绪和茶业的宿命。
       浩劫过去,茶香又起。只要茶盅在手,再苦难的日子也过得下去。毕竟已经到了二十世纪,就有人试图按照现代实业的规程来筹建茶厂。一九二三年到勐海计划筹建茶厂的几个人中间,领头的那个人正好也是我的本家余敬诚先生。
       后来在一九四年真正把勐海的佛海茶厂建立起来的,是从欧洲回来的范和钧先生和冯绍裘先生。他们背靠中国茶业公司的优势,开始试行现代制作方式和包装方式,可惜在兵荒马乱之中,厂房被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炸毁,重建又千难万难。他们到底有没有投入批量生产?产了多少?销往何方?至今还说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十年后战争结束,政局稳定,一些新兴的茶厂才实现规模化的现代制作。从此,大批由包装纸上所印的字迹颜色而定名的“红印”“绿印”“蓝印”“黄印”等等品牌陆续上市,五彩斑斓地开启了“印级茶”的时代。
       那又是一个车马喧腾、旌旗猎猎、高手如云的热闹天地。“号级茶”就此不再站在第一线,而是退居后面,安享尊荣。如果说,“号级茶”在今天是难得一见的老长辈,那么,“印级茶”则还体力雄健,经常可以见面。
       无奈海内外的需求越来越大,“印级茶”也撑不住了。普洱茶要增加产量,关键在于缩短发酵时间,这就产生了一个也是从偶然错误开始的故事。有一个叫卢铸勋的先生在香港做红茶,那次由于火候掌握不好,做坏了,发现了某种奇特的发酵效果。急于缩短普洱茶发酵时间的茶商们从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便在香港、广东一带做了一些实验。终于,一九七三年,由昆明茶厂厂长吴启英女士带领,在这些实验的基础上以发水渥堆的方法成功制造出了熟茶。熟茶中,陆续出现了很多可喜的品牌。
       当然,也有不少茶人依然寄情于自然发酵的生茶,于是,熟茶的爆红也刺激了生茶的发展。在后来统称“云南七子饼”的现代普洱系列中,就有很多可以称赞的生茶产品。从此之后,生、熟两道,并驾齐驱。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普洱茶还严重缺少科学测试、生化分析、品牌认证、质量鉴定,因此虽然风行天下,生存基点还非常脆弱,经受不住滥竽充数、行情反转、舆情质询。日本二十几年前由痴迷到冷落的滑坡,中国在二七年的疯涨和疯跌,都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二八年由沈培平先生召集众多生物科学家和其他学者集中投入研究,开启了“科学普洱”的时代。
       我用如此简约的方式闲聊着普洱茶的历史,还是觉得没有落到实处,就像游离了一个个作品来讲美术史,才几句就心慌了。然而普洱茶那么多品牌,有哪几个是广大读者都应该知道的呢?它们的等级如何划分?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一些“经典品牌”的排序中,把握住普洱茶的历史魂魄?



       为口感排序,非常冒险。
       尤其是,任何顶级形态都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而每种高度都自成峰峦,自享春秋,更不易断其名次。为普洱茶的峰峦排序,还遇到了特殊的困难,那就是,抵达者实在太少,难以构成广泛舆论。大家甚至都知道哪几位老兄藏有哪几种品牌,说高说低,都有“挟藏品而自重”“隐私心而待沽”之嫌。因此,大家往往只默默地排序于心底,悄声地嘀咕于壶边。说大声了,怕遇冷眼。
       好像都在等我。
       因为我嫌疑很小,胆子很大。
       那么,就让我来吧。
       我对“号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宋聘”;
                     第二名:“福元昌”;
                     第三名:“向质卿”;
                     第四名:“双狮同庆”;
                     第五名:“陈云号”。

       我对“印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大红印”;
                    第二名:“甲乙级蓝印”;
                    第三名:“红印铁饼”;
                    第四名:“无纸红印”;
                    第五名:“蓝印铁饼”。

       我对“七子饼”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七子黄印”;
                   第二名:“七五七二”;
                   第三名:“雪印青饼”;
                   第四名:“八五八二”;
                   第五名:“八八青饼
”。

       写完这些排序,我在大胆之后突然产生了谦虚,觉得应该拜访几位老朋友,听听他们的说法。
       先到香港,叩开了柴湾一个巨大茶叶仓库的大门,出来迎接的正是白水清先生。在堆积如山的茶包下喝茶,就像在惊天瀑布下戏水,非常痛快,因此每次都会逗留到午夜之后。今天一看,喝茶处已经装修一新。
       白先生对普洱茶的见识,广泛而又细致。原因是做了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当初很多场合是不能“试泡试喝”的,只凭两眼一扫,就要判断一切,并由此决定祸福。这种长年训练,使他的眼光老辣、迅捷而又全面。我甚至建议他编一部《白水清普洱茶词典》出版,因为他有这种知识贮备。说起“号级茶”,他首先推崇当年的四个茶庄:同庆号、同兴号、同昌号、宋聘号。在品牌上,他认为最高的是“红标宋聘”,口味浓稠而质量稳定。其次他喜欢“向质卿”的高雅、鲜爽,“双狮同庆”的异香、霸气。“福元昌”和“车顺号”,好是好,但存世太少,呈现得不完整,不方便进入队列。此外,他还欣赏几个茶庄,例如江城号、敬昌号等等。
       何作如先生在普洱茶上,是很多高人的“师傅”。很多年前我只要和金庸先生、白先勇先生聊天,他每次都来泡茶,我们三人不知道他拿出来的茶是何等珍贵,现在想来还十分惭愧。他坚守茶的等级,并以此展现身份。对于低等级,他一见扭头就走,理也不理。他把“号级茶”分了“四线”,这是我迄今见过对“号级茶”的最精细划分。一线三名,“宋聘”“双狮同庆”“福元昌”;二线两名,“陈云号”“仁和祥”;三线三名,“本记”“敬昌”“同兴”;四线也是三名,“江城号”“黄文兴”“同昌号”。除了这“四线”外,他直陈自己所要求的普洱茶境界,那就是一喝便产生“直坠丹田”的强烈体感。要达到这一境界,他主张以原生态的制作方式走生茶之路,不做太多加法。他还非常重视冲泡技术,讲究水质、水温、投量、壶型、间歇等等关键细节。
       沈培平先生对现代普洱茶发展的贡献,人所共知。那天我在飞机上正好与他邻座,就聊了起来。他是一位宏观的管理者,既有科学思维,又有敏锐口感,因此对各种品牌都有一种鸟瞰的高度。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一口气列了十名:“宋聘”“福元昌”“向质卿”“双狮同庆”“陈云号”“大票敬昌”“同昌号(黄文兴)”“江城号”“元昌号”“兴顺祥”。他对“印级茶”排了六名:“大红印”“甲乙级蓝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蓝印铁饼”“广云贡饼”。他对“七子饼”排了九名:“七子小黄印”“七五七二(青饼)”“雪印”“月印”“八六五三”“七五八二”“八五八二”“七五四二”“八八青(七五四二)”。除此之外,他还提供了自己对熟茶的排名:“紫天”“八中熟”“南宝砖”“文革后期砖”以及对“新生代普洱茶”的排名:“易武春尖”、“橙中橙”“紫大衣”“九九易昌”等等。他的目光,童叟无欺。
       张奇明先生开设的大可堂茶馆,专供普洱茶,早已成了上海极重要的一个文化会所。有的茶客甚至摹仿西方人着迷星巴克的语言,说自己平日“如果不在大可堂,就在去大可堂的路上”。很多朋友看到那里有一方由我书写的碑刻,以为是我开的。其实,我只是一名常去的茶客。张奇明先生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向质卿”“大票敬昌”;对“印级茶”的排序为:“大红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甲乙级蓝印”“大字绿印”“蓝印铁饼”;对“七子饼”的排序为:“黄印”“七五七二”“雪印”“八五八二”“八八青饼”。
       王家平先生在网络微博上的署名是“茶人王心”,据说投情颇深,读者也不少,可惜我不上网,看不到。算起来,只要我在北京期间,与他喝茶的次数特别多。每次看到他胖胖的手居然能灵巧地泡出一壶壶好茶,深感惊讶。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双狮同庆”“向质卿”;他对“印级茶”的排序为:“红印”“蓝印铁饼”“甲乙级蓝印”“无纸红印”;他对“七子饼”的排序为:“八五八二”“雪印”“八八青饼”。
       另外,我还分头询问了一些优秀茶艺师如姚丽虹、黄娟、海霞她们的排序,几乎也都大同小异。可见,在口味等级上,高手们分歧不多。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说得如此痛快淋漓,但是,“号级茶”已经越来越少,谁也不能经常喝到了。“福元昌”现在存世大概也就二、三十小桶吧?“车顺号”据说只存世四片,我已侦知被哪四个人收藏了。都是我的好友,但他们互相不说,更不对外宣扬。怕被窃,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更怕的是,一番重大的人情,或一笔巨大的贸易,如果提出要以尝一口这片老茶作条件,该如何拒绝?
       珍贵,不仅是因为稀少。“号级茶”的经典口味,借着时间的默默厮磨,借着微生物菌群的多年调理,确实高妙得难以言表。
       邓时海先生说,福元昌磅礡雄厚,同庆号幽雅内敛,一阳一阴,一皇一后,构成终端对比。在我的品尝经验里,福元昌柔中带刚,果然气象不凡,同庆号里我只中意“双狮”,陈云号药香浓郁,也让我欣喜,但真正征服我的,还是宋聘。宋聘,尤其是红标宋聘而不是蓝标宋聘,可以兼得磅礡、幽雅两端,奇妙地合成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冲击力,弥漫于口腔胸腔。
       我喝到的宋聘,当然不是光绪年间的,而是民国初年宋家与袁家联姻后所合并的“乾利贞宋聘”茶庄的产品。那时,这个茶庄也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每次喝宋聘,总是多一次坚信,它绝非浪得虚名。与其他茶庄相比,宋、袁两家的经济实力比较雄厚,这当然很重要,但据我判断,必有一个真正的顶级大师一直在默默地执掌着一部至高的品质法律,不容有半点疏漏。
       照理,堪与宋聘一比的还有同兴号的“向质卿”——一个由人物真名标识的品牌,据说连慈禧太后也喜欢。但奇怪的是,多次喝“向质卿”,总觉得它太淡、太薄、太寡味,便怀疑慈禧太后老而口钝,或者向家后辈产生了比较严重的“隔代衰退”。到后来,不管到哪一个茶室,一听这个品牌就兴味索然。没想到有一天夜晚在深圳,白水清先生拿出了家藏的“向质卿”,又亲自执壶冲泡,我和马兰才喝第一口就不由得站起身来。那口感,是一种充分柔爽中的充分堂皇。而且,还有一种大空间的洁净,就像一个老庭院被仆役们洒扫过很久很久。无疑,这是典型的贡品风范。但是,如果要我把它与宋聘作对比,我还会选择宋聘,理由是力度。
       我对“印级茶”的喜欢,也与力度有关。即使是其中比较普及的“无纸红印”“蓝印铁饼”,虽都还只是中年,却已有大将风度。在京城初冬微雨的小巷茶馆,不奢想“号级茶”了,只掰下那一小角“红印”或“蓝印”,再把泉水煮沸,就足以满意得闭目无语。当然也会试喝几种“新生代”普洱,一般总有一些杂味、涩味,如果去掉了,多数也是清新有余,力度薄弱。那就只能耐心地等待,慢慢让时间给它们加持了。


       说到力度,我不能不表述一种很深的遗憾。普洱茶的口感,最珍贵、最艰深之处,就是气韵和力度。但是,科学家们研究至今,还无法说明气韵和力度的成因。有人说,茶中之气,可能来自于一种叫“锗”的成分,对此我颇有怀疑。我想,锗,很可能是增加了某些口味,或提升了某些口味吧?应该与最难捉摸的气韵和力度关系不大。虽然最难捉摸,但一上口就能立即感知,而且是一切老茶人的共同感知,这是何因?依我看,秘密还在那群微生物身上。天下一切可以即时爆发的气势,必由群体生命营造,可惜我们对这种群体生命,还那么无知。把原因归之于锗,好像是以化学替代了微生物学。
       除了气韵和力度,普洱茶的特殊香型也还是一个谜。过去有一种幼稚的解释,以为茶树边上种了某一种果树就会传染到某种香型,这种说法已被实践否定。据现在的研究,普洱茶的香气,是芳樟醇(也即沉香醇及其氧化物)在起作用。这种说法可能比较靠谱。但是,普洱茶除了樟香之外的其他香型如兰香、荷香、枣香、青香,那是芳樟醇范围里边的不同类别,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别的醇?
       还有,科学家认为,普洱茶的防癌作用主要是靠茶红素,但是,我们对茶红素又了解多少?它究竟是什么?何时能分解出来?
       又有科学家设想,普洱茶的最好原料是千年古茶树,那些茶树为什么千年不凋,仍有产出?除了微生物的辛劳之外,是不是还有一种“长寿基因”?如果是,那么,这种“长寿基因”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存在着、转换着?
       这样的问题,可以无休无止地问下去。
       很快我们发现,有关普洱茶的很多重大问题,大家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因此,最好不要轻言自己已经把普洱茶“彻底整明白”了。记住,就在我们随手可触的某个角落,那群微生物正交头接耳地在嘲笑我们。而且,它们确实也有足够的资格嘲笑。
       由此想起几年前,闫希军先生领导的天士力集团听到了“科学普洱”的声音,便用现代生物发酵工艺萃取千年古茶树中有效无害的成分提炼成“帝泊洱”速溶饮品,为普洱茶的功能化、便捷化、国际化打开了新门户。在香港举行的发布会上得知,为了研究的可靠性,他们曾经一次次动用上百只白老鼠做生化实验。我随即在发布会上站起来说,自己是一百零一只白老鼠,无意中也接受了实验,而且还愿意实验下去。
       但是,我更想在实验中把自己变小,小得不能再小,然后悄悄溶入那支微生物菌群的神秘大军,看它们如何从原始森林的古乔木大叶种开始,一步步把普洱茶闹腾得风起云涌。
       当然,对我来说,普洱茶只是一个观察样本,只要进入了微生物的世界,那么,我对人类和地球的感受也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我再由小变大,甚至变成巨人,笑看茫茫三界。
       对不起了,普洱茶,我所关切的事,毕竟要比你大得多。

六堡茶何以风靡马来西亚?

  陈年六堡茶的汤色跟普洱老茶很接近,红浓透亮,味道却不同,除了陈味,还有一种奇特的槟榔香。这种产于广西梧州的黑茶如今在中国知道的人不多,而在马来西亚,大约100年前就已经是流落南洋的中国人化解乡愁的信物。特别是在锡矿区,它是矿工和矿老板祛暑保健的必备饮料。在上世纪70年代,锡矿衰败,大量六堡茶封存起来,被时代与岁月遗忘,直到普洱老茶的品饮之风兴起,价格逐年升高,接近天价,这种历史悠久的茶,再一次被关注与礼遇。

  兴起:锡矿区的"号级茶"

  寻访老六堡,要去马来西亚曾经的锡矿区。从吉隆坡开车一个多小时,是山城怡保,在中国它以特产白咖啡知名,其实它的历史完全见证马来西亚锡矿业的兴衰。我们到达的时候接近中午,天气明显比吉隆坡要炎热,怡保老城街道狭窄,沿路两侧都是两层高的旧房子,一楼有遮荫的走廊把每栋楼连接起来,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刺眼的阳光照在这些据说是"二战"前的建筑上,有一种宁静又格外萧条的氛围。

  旧城里的梁瑞生茶行是老字号,它的"四瑞"牌六堡茶在马来西亚家喻户晓。茶店门口有一个硕大的木箱,分成两格,装的是不同年份的散装六堡茶。木箱背后是堆砌起来的酱菜缸,满满的是用塑料袋分装的六堡茶,袋子里放一张简陋的黑白印刷纸,上面醒目写着"顶旧六堡茶"。吉隆坡唐艺轩的赵美玲是马来西亚资深茶人,她解释为什么店家要强调"顶旧",马来西亚华人喝茶喜欢陈味和药味,六堡茶出厂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放在陈化洞里存放3年,它形成的独特味道才符合马来华人的口味。

马来西亚山城怡保的街道

  当地人闲适地踱进店里,并不买包装好的茶叶,而是挑选木箱里散装的块茶,再让柜台后面的老板用牛皮纸包装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裹,外面打上红绳子固定。中国已经难寻踪迹的老式生活,没想到在南洋老城里不期而遇。六堡茶在怡保是同柴米油盐并列的家常物品,除了茶行里专卖,在卖拜神祭祖物品的香火店、海味店、杂货店里也都有售。

  我们拜访了伍素明女士,她收藏有据说是"二战"前的老六堡茶,如果参照普洱茶的序列,那就是"号级茶"的年代。作为华人后裔她只会讲广东话和英语,脸上的表情有与年龄不符的活泼与娇气。她告诉我,自己从21岁嫁入夫家开始跟着喝茶。她不出去买茶,专门有人帮她去找,她只需要开支票给代理人。她不做生意,所以买得不多,但因为喝了二十几年,也有相当的品位。在马来西亚茶人圈里,伍素明的背景有点神秘,她的丈夫是马来皇族的旁支,她的婆婆据说是苏丹的妻子。在这样一个穆斯林的皇族家庭里,看不到任何马来文化的痕迹,却专有一间女主人伍素明的茶室,墙上挂着高僧书写的《心经》和陆羽的画像,画像出自伍素明马来丈夫之手。

  马来人的家庭怎会有喝中国茶,而且是六堡茶的习惯?伍素明家客厅和餐厅的两张巨幅油画泄露了天机,画里是工人们开采锡矿的情景。伍素明告诉我,她婆婆的家族拥有锡矿,而赵美玲告诉我,马来西亚气候炎热湿润,锡矿里的工人经常头顶烈日,膝盖以下长期浸泡在水里,经常中暑、得风湿病、发瘴气,工人们发现那些常喝从家乡带来的六堡茶的人很少得病,六堡茶因此才在矿区流行。

  伍素明藏有“二战”前的六堡茶,按照普洱茶的序列,相当于“号级茶”的年代

  这种有神奇效果的茶叶产于广西梧州苍梧县六堡乡,色泽黑褐油润,汤色红浓明亮。《苍梧县志》里记载,1801年六堡茶就因为特殊的槟榔香气而被列进全国24个名茶。六堡茶茶性温,消暑祛湿、清热解毒,很早就是两广地区的日常茶品。

  跟压成七子饼茶的普洱茶不同,六堡茶用竹筐或麻袋包装,每一竹筐或者麻袋有40~50公斤,包装外面印着茶行名称和茶行制定的编号,所以六堡茶的年份很难确定,拆开包装的六堡茶就成了散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而即便是完整的包装,因为时代更迭,上面的编号已经无人知道具体含义了。

  伍素明请我们喝的茶叫"民兴号",据她推断是"二战"前的茶品。跟同样大小的新茶比,"民兴号"拿在手里明显要轻很多,仔细一看,条索已经枯松了。伍素明说,茶叶细胞间含有黏稠柔软的果胶质,因鲜叶揉捻而挤出来附着条索外部,在陈化过程中,果胶质逐年被微生物分解,几十年的老茶已经没有了果胶质,就变轻、条索枯脆。

  泡出好喝的老六堡水一定要热,伍素明专从日本买了铁壶煮水,她习惯用大紫砂壶,容量为500毫升的壶里投了18克茶叶,汤色红,透亮到杯底,茶味比较淡,但有浓郁的药香。伍素明的兴致很高,一边喝茶,一边又找出一个锡制茶叶罐来,倒出里面的六堡茶给我们看,在灯光下可以看出金色的点点,这在六堡茶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金花"。赵美玲说,"金花"是一种有益菌种,是在苍梧县的洞穴里陈化形成的,它的代谢转化可以增加茶汤香气与滋味,"金花"的存在也是上品六堡茶的标志。

  伍素明珍惜这块带"金花"的老六堡,她说,这个茶是"慎昌号",她买了许多,只有这一筐的中间位置发现了金花。这一筐"慎昌号"也不年轻,从一张夹在竹筐中下位置的内飞上得到的信息推算,这是上世纪50年代的产品。

  路径:从香港到南洋

  就像普洱茶的"号级茶"、"印级茶"出自香港金山楼的仓库,是金山楼1997年前结业时流到市场上一样,马来西亚的老六堡很多都说出自怡保陈春兰烟茶庄的老掌柜林雄之手。陈春兰烟茶庄是马来西亚经营六堡茶最具影响力的茶庄,在20年前随着锡矿衰落而歇业,店面如今几经转手不见当年景象,但它创立的"宝兰"牌六堡茶是现在马来西亚老六堡收藏里的佳品。林雄曾经跟马来西亚茶人回忆,在陈春兰茶行的兴盛年代,每三个月就要进口300箩筐六堡茶,每筐重量是50公斤。当时一个很小的店面雇了8个店员,每天都要忙不停,既要批发给酒楼、杂货店和锡矿场,还要卖给普通的消费群。

  陈春兰烟茶庄的总部在香港,与普洱茶的"号级茶"、"印级茶"大部分由云南茶庄生产不同,老六堡虽然产于广西,但因为在港澳、东南亚地区深受欢迎,所以从清朝开始,就有广东、香港的茶行在六堡的合口街设庄收茶农制的散茶,再运到香港或马来西亚包装。赵美玲说她2011年专门到梧州寻访六堡茶。她说,当地现在还保留有当时收茶的建筑、茶亭。广东和香港的茶庄在收茶时,大包装上不打标记,或者只在竹筐上标注级别和编号,这后来成了六堡茶包装的惯例。比如陈春兰茶庄目前存留的老茶里有"N86"、"N152"、"NL229"、"LLLL367"等,这些编号的含义只有当时人才能清楚。赵美玲说,从怡保陈春兰茶庄零售时,才分成各种不同的小包装,以"单兰"、"双兰"、"四兰"、"八兰"为级别标记,"八兰"级别最高,但是茶的级别也不固定。赵美玲说她曾经访问过林雄,他当时说,如果哪一批"四兰"卖得很好,他们也会换成"八兰"的包装,提价销售。

锡矿子弟邱劲瑞是怡保当地老六堡茶的大藏家

  林雄在我们到达怡保前的两周过世,只能找他的老顾客喝茶、忆当年。邱劲瑞是怡保当地老六堡的大藏家,他从前做服装生意,现在退休了就和妻子一道跟着中国去的声乐老师学唱歌。他告诉我,他父亲是从福建卖猪仔到南洋的,在锡矿场煮菜维生。他1955年出生,算是在矿区长大的一代,70年代他20多岁时候,矿区衰落下来,许多人到外地或新加坡谋生,他留在了怡保,开了一家服装店。"我们家是喝武夷茶的,因为在锡矿上,也喝点六堡茶。但是真正喝得讲究起来,是在我做生意之后。那时候的风气是生意要在茶馆里面谈,喝茶喝好了,再开始说正经事。我们去陈春兰茶行买好茶,自己带罐子装着去茶楼,茶楼收我们滚水费。"邱劲瑞说,虽然六堡茶的流行是因为矿工解暑,可是矿老板和当时有钱有身份的人开始喝六堡茶后,就进口高档六堡茶了,所以不能认为老六堡都是给矿工喝的粗茶。当年锡矿上用大桶煮茶,矿工喝的便宜六堡茶消耗极快,现在能留存下来的许多老六堡是上茶楼里品茶的人消费的那种贵的六堡茶。

  邱劲瑞家的一楼给儿子做了理发店,整个二楼的宽敞空间就是他的茶室和茶仓。他说,因为总去茶楼谈生意,就结交了一群喝茶的朋友,互相切磋喝茶心得,茶就买得讲究起来。早期很谨慎,要喝得好了,才散买一些,后来都是一箩一箩地买。邱劲瑞说,他存的老六堡,他这一辈子喝不完了。他没有留什么钱给下一代,钱花光就没有了,但是他打算把这些老茶传给从小就跟着他上茶楼、学喝茶的小儿子,让他以后喝茶时能想到自己。

邱劲瑞的藏茶

  我们喝的第一种茶是装在比火柴盒大一圈的金色纸盒里的,是陈春兰烟茶行出品的"乐趣茶"。邱劲瑞告诉我,这种茶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他自己也剩得不多,都装在一个塑料罐里放在博古架的顶上。这个茶冲泡时候,投茶量比其他老六堡少,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喝了才知道味道很奇怪:非常苦,有浓重的参味,但是苦味散了,就能感觉到甘甜。邱劲瑞告诉我,这是古早味,是陈春兰五六十年代的配方,他70年代从一个收藏家手里买到的,每次带一盒去茶楼很方便。这个奇怪的味道是因为加了一种多梗的大叶乌龙,广东话里叫马骝蜜,意思是猴子在悬崖所采。因为口味极重,它特别适合味觉退化的老人品饮。

邱劲瑞的藏茶

  如果按照马来西亚辈分最高的茶人"阿爷"林平祥的理念,茶的最高境界是喝到一片叶子的味道,这样加了马骝蜜的茶并不算佳品,可他愿意最先跟我们分享他个人的喜好。在这之后,他又拿出一种陈春兰茶行的正统六堡茶给我们品。这个茶装在一个大竹筐里,外面用编织袋缝好,编织袋颜色已经泛黄,上面印着"N152",袋子上手写着茶的重量:53KG。这款茶的陈味很明显,滋味很醇正。邱劲瑞告诉我,一开始他在朋友家里喝到这款茶,那时候陈春兰茶行已经歇业了,库存都被林雄拿回了自己的仓库。林雄是很有钱的人,不等钱用,他自己本身喜欢茶,所以不着急卖。跟林雄买茶,要靠感情,一起吃吃饭,喝喝茶,有了来往,才卖一点出来。这款茶当时买的时候要几百块马币一公斤,而杂货店、海味店里的六堡茶一公斤才几块钱,不是真正喜欢的人,未必舍得买。

邱劲瑞的藏茶

  升值:老普洱的替代品

  百年来,六堡茶一直是马来西亚广东裔和锡矿上的家常饮料,即便是邱劲瑞70年代带着装在罐子里的好茶上茶楼时,其冲泡依旧是大壶泡的粗放喝法。70年代锡矿衰落,矿场和茶行里积存的六堡茶无法消耗。太平的茶人蔡国兴告诉我,陈春兰茶行在80年代中期歇业后,他90年代去店里看过,到处堆的都是六堡茶,因为无人打理,累积了许多灰尘,蟑螂、老鼠到处跑。

  这些茶本来已经在厚厚的历史尘埃里被人遗忘了,可因为老普洱的品饮风,它们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我90年代开始跟着林平祥学茶,他的'宋聘号'我们开来喝,他跟着朋友去苏富比拍卖行,买'红印'回来也请我们喝。像70年代的广云贡饼这种,我们泡很浓来解暑。老六堡不是不认识,但那是平时家里喝的,专业的喝茶,我们提倡的是老普洱。"蔡国兴告诉我,过了2000年,广云贡饼都涨到了整万块马币一饼,对茶客来讲喝起来就有经济压力了,就陆续转去喝老六堡。"我们这一代马来华人,一路都是喝老茶的,去茶庄都要买老的,太新的茶卖不出去。茶庄都有存茶的观念,连陈春兰都要在香港仓储两三年才送到马来西亚。从老普洱转喝老六堡很正常。我们连绿茶都喝老的。首选是老龙井,接下来还不错的是碧螺春,太平猴魁就比较单薄了。"

  比较老普洱和老六堡,蔡国兴告诉我,他觉得最好的六堡茶一定是输给最好的普洱茶的。"普洱的味道醇厚,六堡茶单薄,从丰富的情况看,普洱生茶要好过六堡茶,因为它没有发酵过。我们从前不叫老普洱,因为林平祥那里没有新茶,我们不觉得它老,觉得它是好喝,喝了几年再碰到新茶,怎么有生涩的味道,才分了普洱茶的新和老。"

  蔡国兴如今已成为一方茶叶专家,

  特别是对六堡茶做了很多研究

  因为喝茶讲究,又是从老普洱"降尊纡贵"到老六堡,蔡国兴说他早期买茶很挑剔。"现在市面上的老六堡,等级是四兰就很好的了,我们那时候没人喝四兰,只要八兰的。一大筐有50公斤,不是所有部位都一样的,我觉得竹筐中间部分是最好的,因为温度、湿度恒定,所以,我们买茶要先喝,口感顺滑醇厚,不要上面一块,下面一块,只买中间的。"蔡国兴告诉我,他还对六堡茶的特点槟榔香琢磨了很久,买了各种形态的槟榔和槟榔加工食品来对比,最后觉得是掉在地上的干槟榔,把它的皮剥下来的味道。

  用无人问津的老六堡替代老普洱来品饮的方法,蔡国兴和他周围的茶人没有独占很久,比他们雷厉风行的收购者梁瑞忠就出现了。跟吹笙、弹古琴的蔡国兴不一样,梁瑞忠的街头气质非常浓郁,他在怡保开辣椒酱厂多年,所以当地人都喊他花名"辣椒"。梁瑞忠告诉我,他家里没有喝茶的习惯,2004年有喝茶的朋友让他帮忙找老六堡,说是找了很久只能找到几公斤。他因为做批发辣椒酱的生意,熟悉饮食业,第二天就找了一整箩40公斤回来。朋友来试完茶,全部买走了,他觉得这是个生意,就放下辣椒酱厂不管,整天出去找茶。

  梁瑞忠说他发动了许多走街串巷的小贩帮忙打听谁家存了老六堡。他告诉我,高峰时,每天可以买几百公斤回家,家里很快就装不下了,他就专门买了一栋楼索性开起了茶行,一楼是店面,二楼做茶仓。"存老六堡的人一定跟锡矿有关系。我买的慎昌老茶庄的四金钱六堡茶,是在一个杂货店,他是锡矿的债主,锡矿倒闭收不到钱,就拿矿上的东西抵债,六堡茶拿了两件多,一件是完整的,一件已经破碎了,从六七十年代一直放到2007年没人要,我去收的时候他们很高兴,觉得突然出现了财神爷。"梁瑞忠说,从2004到2009年,从锡矿把老六堡拿回家的老人大多数都不在世了,他们的儿女就把老六堡卖给他。他买茶很干脆,100多公斤的茶叶当时就付现金,而不是像蔡国兴一样试茶、挑剔。他觉得,老六堡只要够老、没有变化就值得收购,即使买回来发现茶汤是酸的,可能是闷了几十年的缘故,那就先搁置一边不管它,存存再看。

  他现在是已经公开信息的老六堡收藏者中收藏量最大的一个,品种也有20多种,包括民兴号、慎昌号四金钱、宝兰、福华等当年主要茶庄不同年代的老茶。蔡国兴说,从前买老六堡价格非常便宜,他家里被盗过两次,老六堡一点都没丢。但是现在,因为老普洱的关系,老六堡的价格也在涨,而梁瑞忠收藏量之大,几乎可以左右老六堡的市场价格,买老六堡的人一般都会去打听梁瑞忠开到了什么价位,再作衡量。

辣椒先生 梁瑞忠

  老六堡光彩重现的传奇改变了梁瑞忠的生活,他不透露自己卖茶赚了多少,可自从开起茶行,他和妻子就信佛吃素。他说,现在自己特别热心公益,捐五六十年代的老茶给佛教会、赈灾义卖活动,捐钱给华校,只要有类似活动他都支持,最近还捐了钱给非洲儿童。

  梁瑞忠的话不多,不太爱回答问题,总说自己不懂茶,只觉得这是一门好生意。可是他的同行蔡国兴告诉我,因为他见得太多了,所以在老六堡方面很有一番自己的心得。只是老六堡当年是私人茶庄生产,留下的文字资料不多,怕说得多了引起争论。

  来源于:广西六堡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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